艾格尼萨雪兔

【纯双道墙七月产粮活动】一别经年

元素:1.4.19


黑衣青年微微昂着头,臂挽拂尘背负长剑。他身量极高,面目清俊,但眉目间还存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,他颔首致意,但脊背挺的笔直,宛如一颗傲雪而立的松:“宋岚,幸会。”

离他五步之遥的白衣青年更多了几分青涩,同样的臂挽拂尘背负长剑。剑上虽镂着霜花,但与宋岚相比多了几分温和,他一双清澈的眼眸带着些许笑意:“在下晓星尘,久仰大名。”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。

一个似苍松,一个似青竹。但没有令人料到的是,迥然不同的两人同时开了口:“不如……”晓星尘微微一愣,唇边也泛起了几分笑意:“宋兄先说。”他面上的笑意极浅,可安安静静的立在那儿,一个谪仙似的人三分飘渺气就被这浅浅的笑驱散了,多了几分少年郎的鲜活。

宋岚斟酌着词句,思索着:“相见即是有缘,不如切磋剑术,不求高下”宋岚将硬梆梆的“比试”二字咽下,破天荒的温和着语气,婉转着怕伤了这美玉似的人。

正在晓星尘意料之内,他一振衣袖抱拳行礼:“请。”退后数步,随着一声轻响拔出了霜华挽了个剑花。宋岚亦后退数步,拂雪出鞘。与霜华相比,拂雪少了许多玄妙莫测的纹路,只是更加的锋利刚硬。宋岚的剑招刚正不阿,在凌厉的剑风仍然下盘极稳,他一直挺直着腰杆,从未因为动作而失了仪态,微蹙着剑眉,半柱香间额头便微微的出现了一层细汗。虽说表情凝重,但他望向晓星尘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欣赏。

两道雪白的剑虹在空中停滞片刻,随着一声脆响,两人不约而同的反手长剑入鞘。晓星尘站定,微微的喘了口气,衣袖猎猎作响。

他二人的剑法并不适于比试,而适于并肩作战。

相视着,二人爽朗的笑了。知己便是如此,无需多言便如同多年生死之交
,志同道合。

三年一晃而过。

下午,阳光明媚。晓星尘宽大的衣袖里露出半截小臂,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上。他修长的指尖按着茶壶盖,茶汤从壶嘴里缓缓流出。他将两杯清茶摆在桌上,随意的坐下。“子琛?”他开口唤着低头苦读的宋岚,把一杯热茶推向他。宋岚按了按额角,将医书放下,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。品出和平日不同的清香,略带诧异的问道:“明前茶?

晓星尘轻咳一声点了点头,低头饮着杯中茶,望着宋岚发黑的眼圈皱了皱眉。“子琛!”同样的话语语气不同了许多,宋岚放下茶杯,微微偏开了视线低下头,取过桌上的医书,煞有介事的开始埋头苦读。晓星尘不动声色的把染了血的手帕藏了起来,在心里默默的叹着气,把微凉的茶水一口饮尽。

茶凉,似乎更苦了。

至午时,宋岚自觉的起身放下书卷,晓星尘听见响动调整了一下坐姿,正襟端坐的在凉亭下打坐,只是在宋岚路过时不经意的扬了扬拂尘。

宋岚含笑问道:“晓道长,您要用些什么?”他本就是冷冷淡淡的声音,奈何“晓”与“小”同音,微微拉长的这个字多了几分不正经。晓星尘所性随着他演戏“本道长要满汉全席。”

宋岚点头应是,摇着井把打了一桶清凉的井水,挽起衣袖往厨房走去。扇着风箱点旺了火,油沿着锅边洒了下去,他往锅内倒进一把晓星尘切好的青菜,拿着锅铲轻松写意的翻炒几下,再加了些水,拿过锅盖闷上,片刻后盛好菜放在灶边。

他做菜做的极快,食材早就切成了易下锅的形状,他只需翻炒数下撒些调料即可装盘。晓星尘帮着他端着盘菜,往凉亭内走去。“星尘这般体贴入微,要是那家的姑娘嫁与你,日后定将和和美美,儿孙满堂。”

晓星尘端着碟子的手颤了颤,几滴汤汁洒到了地上,他僵直着身子几乎把盘子摔在了石桌上“多谢了宋道长的美言”晓星尘勉强道。宋岚听见响动疑惑的望去“星尘?”

晓星尘举起筷子夹了一片菜叶在口中慢慢咀嚼,抬头望着对面的宋岚放下筷子。“我去拿些酒。”子琛啊,我的心意你怎明白?他心想着取了数坛最香醇的天子笑,放在脚边。“星尘?你今日?”宋岚暗觉得有些不对劲,晓星尘平日怎会做出种种怪异的举动。

“无事,昨日夜猎有些小惊。”晓星尘垂下眼帘拍开酒坛封泥,灌了一大口酒轻声道。他吃的菜极少,只是一口又一口,一坛又一坛的饮着美酒,美玉似的耳垂一点点染上嫣红,在冷清的月华下醉倒。宋岚亦无心吃菜,看着晓星尘的醉态出言阻拦道“星尘莫贪杯,你醉了。”

晓星尘这才抬眼看他吗,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水光,朦朦胧胧的。“我是醉了。”他叹道,又启了数坛佳酿往嘴里倒去。宋岚看着心焦,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准他再喝,扶着他往屋内走去。

”子琛“晓星尘软软的唤了一声,眼底又是一片清明,但身子似散了骨架,依着宋岚。“我中意你。”他勾着唇角带着些羞怯的笑了,笑里的几分期待让宋岚想起了初见时十七岁少年的青涩,反而忽略了他所说的话语。

他呆滞的站立着,鼻尖是美酒香茗混合的气味。

他反应过来,把晓星尘放在床上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。他时常与晓星尘抵足而眠,而如今只敢回到自己的屋子。

宋岚的脚步声逐渐远去,晓星尘面无表情的坐起身,扯下了贴在身上的符箓,无比清醒的枯坐着。他幼时便有寒疾,自知若不治疗,活不过不惑之年,但如果治疗得当,除了偶尔的心痛,与常人无异,从二十来岁便开始发病。他除开了衣裳擦净画在胸膛上的暖心符,突如其来的心痛缓缓蔓延上来。

真痛...他心想着,取过了一旁整整齐齐的被子抖开盖在自己身上。子琛啊,这次竟没给我盖被子呢。他自嘲。

宋岚坐回凉亭,夹了一筷子冷菜,放久的菜腻的让他有点想吐。他慢慢的吃光了所有的菜,喝尽了泡的太久以至于涩的可怕的茶,叹了口气。只愿星尘不知道吧...他心想着,呆坐到黎明,想着晓星尘会发现自己的异态,连忙回屋洗漱换了一身衣服。

“子琛?吃饭了”晓星尘端过早餐去敲宋岚的房门,脸上淡淡的疲倦昭示着他昨日的宿醉。宋岚探出头来,问道:“昨日...?”话未说完便被晓星尘打断。“昨日我喝多了,多谢子琛,子琛先说?”宋岚看着他的表情不似记得昨日的事低头道:“以后莫要如此,伤身。”晓星尘拍了拍宋岚的肩膀,示意自己在听,感到宋岚的微微一僵后收回了手,若无其事的吃着早餐。

知己,心意相通,只是不提起罢了。

从夏入秋,短短的一季内晓星尘飞快的瘦削了下去。本是温雅如玉的一位道长,转眼间便成了蒙着惨白纸皮的骨头架子,风吹即散。整日少言少语,夜猎也未继续了。

宋岚自然是知晓原因的,可他不可说,说了无疑会让晓星尘身上那所剩不多精气神流逝的愈发迅速。

晓星尘难得的出了屋子,宋岚搀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。“星尘。”他唤他的名。晓星尘倚着树回头,惨白的唇一开一合,缓慢的吐出了宋岚想说的话。

晓星尘就是晓星尘,再怎样狼狈憔悴失魂落魄,还是那个不愿意麻烦他人的晓星尘。

他再次启唇“我懂。”他浅浅一笑,眼中却无一丝一毫的笑意。

“保重。”宋岚无话可说,只带着拂雪,大步流星的走了。

次日,晓星尘起的极早,他对着铜镜在胸膛上绘着压制寒疾的符咒,鸡鸣之前便整好了衣裳,来到院子中一人练剑。

他有了生念,所以他必须活下去。

白日采药,晚上夜猎。晓星尘的日子就这样重复着过了二十余年。修道之人的衰老与常人比要缓慢许多,时间仿佛对晓星尘特别宽容,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。

这是假的。

晓星尘自知体温不住的下降,感知慢慢的迟钝了。所以他不再夜猎了,只是每日将霜华擦的雪亮,坐在凉亭中喝一年份的明前茶。

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宋岚回到了原来的地方,他的冰冷似乎被时间打磨去了,外露的锋芒也散失了。时间改变不了一个人,痛苦才会。

他看着凉亭下的晓星尘,礼貌的笑了笑“晓道长,一别经年。”年轻而冷淡的声音正正经经,毫无调笑之意。

晓星尘看着他,也是浅浅的笑了。“一别经年,宋道长近来可安好?”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,洒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上。

依旧是相交甚深的知己,推心置腹的挚友。

但不再是鲁莽冲动的少年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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